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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最后的任务

第1章 最后的任务

盛夏,夜微凉,海风呼啸。

路灯昏暗的街道上,穿着黑色风衣、行色匆匆的苏沐与一个小女孩擦肩而过。

她的小脸污迹斑斑,光着一双稚嫩小脚丫儿,连双最基本的鞋都没有,她望着脚下的道路,张开双臂,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石子和玻璃碎屑,像小丑一样滑稽,可怜又可笑。

她在冒着蒸腾热气的拉面摊前低头徘徊,偶尔扬起灰头土面的小脸,露出流浪猫一样的表情,可怜兮兮地望着拉面摊的老板,吸了吸被冻僵的小鼻子。

尽管她全身上下都脏乎乎的,像一只刚在泥塘里洗过澡的丑小鸭,但是她的眼睛却是那般的晶莹无暇,宛如繁星般璀璨夺目,不禁让苏沐回头多望了两眼。

苏沐绝对算不上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,混迹在最底层和世界灰暗面的他比谁都了解这个世界的残酷,他拼尽全力才让茉莉那群孩子有了一个像样的“家”,但也仅此而已。

不过,当苏沐对上小女孩这副水晶双眸时,还是忍不住产生了一丝恻隐之心,她有点像自己过去的缩影,也有点像初遇的茉莉,是自己那一丝仅有的人性在作怪吧。

在没有遇见义父之前,他只是一个街道上被人唾弃的小乞丐,活得像过街老鼠一样,靠偷抢骗为生,经常被人揍得遍体凌伤。

如果不是义父,他早已经在那个凛冽寒冬中化为一道冰柱,然后在烈日下融化,最终成为野狗、乌鸦的腹中食,连尸体都不剩。

但是苏沐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,他来这个国家,并非是为了救人,而是为了杀人,为了完成最后的两个任务,让自己从这罪恶的囚笼中真正解脱。

不过他已经磨蹭了一个多月,只剩下一周不到的时间,这并非是他能力不足,而是组织给的情报太少。

组织的意思,苏沐也能明白少许,一开始只是玩笑之意,让他一年之内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一百个任务。

但是苏沐破天荒地做到了,辗转各地,完美地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任务。

眼看就要收尾,组织又开始反悔了,每一个任务的情报越来越少,到了最后两个任务,甚至只有任务的要求,相关人的情报一星半点都没有,全靠苏沐一个人去打听收集。

一个月下来,苏沐对于如何完成任务已经有了大致的眉目,但还差一颗关键的棋子,他出现在这一带,就是为了找到那颗棋子。

小女孩在拉面摊前踱步了许久,她捏着小拳头,终于鼓起勇气向拉面摊老板开口乞讨。

本来就因为没有生意而烦躁的拉面摊老板被她纠缠之后,完全将怒气倾泻在小女孩身上,大声叱喝出难以入耳的脏话和粗鄙之语。

被痛骂的小女孩转身蹲在一旁的路灯下低声啜泣,她双手抱膝,全身都蜷缩得紧紧的,像是一只受伤后,孤独地自舔伤口的野猫。

此时虽然已是初夏,但是昼夜温差依旧悬殊,海风卖力地喧嚣着,深夜依旧寒冷,小女孩的双手、双脚在一块轻轻摩挲着,时不时地呼出一口热气来取暖。

这一幕大概又戳到了苏沐心中的痛处,他叹了口气,回头走去,他并非是良心发现,只是肚子刚好有点饿了而已。

看到去而复返的苏沐,小女孩惊喜地抬起头,但很快就像漏气的气球瘪了下去,看来刚才的挫败让她的幼小心灵很是受伤,对这个现实的社会又增添了一份理解。

苏沐坐在拉面摊前的横凳上,开口问道:“老板,你这还有拉面卖吗?”

“有有有,当然还有,你坐一会,马上就好,小伙子呀,你来得可真是时候,我马上就要收摊了。”老板激动地说道,收摊什么的当然是客套话,他会一直呆到午夜时分,直至路上毫无行人为止。

“哦,那还真是凑巧。”苏沐笑了笑说道,也不拆穿对方的客套话。

“那老板,我要两碗豚骨拉面。”

苏沐一边点餐,一边朝着那个小女孩招了招手,刹那间,小女孩双眸一亮,也不看路,跌跌撞撞、一路踉跄地朝他跑来,看来是真的饿坏了。

“小心一点。”苏沐无奈地笑道。

还好拉面摊前没什么尖锐小石子和玻璃渣子,小女孩有惊无险地抵达拉面摊,甜腻腻地喊道:“叔叔……

“叔叔?我有这么老吗?”苏沐摸着下巴,假装语气不悦地反问道。

他为了任务东奔西跑,确实有段时间没整理仪表,胡渣都有些扎手了,但也不至于被叫叔叔,毕竟他记得自己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。

小女孩以为自己做了错事,拼命地低头鞠躬道歉说道:“对不起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

“算了,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,随便你怎么叫都行……”苏沐摆了摆手说道,本来只是想逗逗这小女孩,没想到她这么较真,残酷的现实已经让她开不起玩笑了。

“那……大哥哥?”

“也行吧,至少年轻了不少,先坐吧。”苏沐苦笑不得地说道,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,让小女孩坐下。

小女孩生怕再次失言,正襟危坐,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。

这一幕也似曾相识,苏沐刚被义父带回他的家时,不就是这种姿态吗?小心谨慎,察言观色,端茶送水,并非是做一个家人,而是做一个仆人而活,生怕被抛弃,回到垃圾场,过那地狱一般的生活。

“不用这么紧张,放轻松一点,我又不会吃了你。”

然而,苏沐的话非但没有让小女孩放松,反而起了反作用,她把腰板挺得更直了。

苏沐用纸巾轻轻地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污渍,小女孩感受到脸上的抚摸,呆滞地转过头来,傻眼地看着苏沐,这大概是除了妈妈以外,第一个帮她擦脸的人。

苏沐静静地看着她的脸庞,只是笑笑却没有说话。

片刻之后,第一碗拉面端了上来,苏沐直接推到小女孩的面前,她怯生生地望了一眼苏沐,迟迟不敢动筷。

苏沐点了点头说道:“你先吃吧!我不怎么饿。”

得到许可之后,小女孩饿昏的眼睛中发出精光,拿起筷子扑向了拉面,但是她只是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,便停下了筷子。

“怎么?不好吃吗?”苏沐单手托腮,望着她的小脸问道。

“不是,拉面很好吃,但是妈妈和妹妹也很久没吃东西了,但我不能光顾着自己一个人。”小女孩振振有词地说道。

“这样啊!师傅,再帮我再打包两份豚骨拉面,谢谢。”

“好嘞!”

“这样就行了吧!”

“非常感谢你,但是我没有钱。”小女孩难以启齿地说道,“不过我会洗衣服、刷碗、拖地、擦背……”

“得了吧,我可不想被人当成萝莉控诱拐犯。”苏沐笑着揉着小女孩的小脑袋笑道,”真要感谢我的话就把拉面全部吃完吧!这样我会更开心的。”

“是。”

苏沐朝那拉面老板问道:“老板,这个小女孩每天都来这里吗?”

“是啊,听说她家还欠了一屁股债,天天有黑社会的人到家里讨债,迫不得已连家也卖了,这小女孩每天晚上就一直蹲这里哭哭啼啼,唉……你说可怜是可怜,但我也完全没有办法,我做的是小本生意,既无权又无势,想帮忙也不敢帮,帮一次要是她赖上我怎么办?那些讨债的坏蛋找上我怎么办?你也知道现在这世道不好混啊!物价飞涨,这钱却是越来越薄……”

老板的抱怨苏沐无心去听,社会最底层的普通人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,养活自己和家人,闲暇无事便是怨天尤人、批判一下这人吃人的世道。

小女孩像饿死鬼投胎一样,吃得又急又快,但是她的喉咙又窄又小,一不小心便噎着了,她闭紧双眼,痛苦地拍着胸口。

“咳咳咳……”

苏沐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小女孩嘴边,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,问道:“没事吧?”

“唔……没事了,谢谢你,大哥哥……”

“不要急,慢慢吃,食物又不会长腿跑了,对了,你叫什么名字来着?”

“我的名字是……凛音,秋川凛音。”

“秋川凛音啊,很好听的名字,秋川……”

这个耳熟的姓氏,不知道和他所寻找的那个人是否同一个人,姑且有试一试的价值。

不一会儿,另一碗拉面也端了上来,苏沐三下五除二地轻松搞定,全部吞入腹中,一点汤汁都不剩。

幼年时的遭遇让苏沐养成了不浪费食物的习惯,因为他将每一顿饭都当成了最后的一餐,他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死去,也许就在下一秒,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后。

另一边的凛音拼命地吃,仍是剩下了一些没有吃完,就算再饿,小孩子的胃袋终究是有限的,最后选择了打包带走。

凛音一脸抱歉地说道:“对不起,明明说好了要全部吃完的。”

“没关系,你已经很努力了,让你的妈妈和妹妹也吃得肚子撑撑的吧!”

“嗯,往这边走……”凛音跳下凳子,指着一处完全没有光亮的方向说道。

“等一下,我抱着你走吧!你没穿鞋,要是脚不小心被石头玻璃割伤就糟糕了。”

苏沐蹲下身子,伸出手去。

“可是我很脏。”凛音自卑地说道。

“没事的,我也很脏。”苏沐笑着说道,凛音脏的是外貌,而苏沐脏的却是心。

凛音犹豫了一番,双手搂住苏沐的脖子,小屁屁坐在了他的手臂上。

苏沐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凛音抱起,这女孩还真的轻如鸿毛,手臂上竟然完全感受不到她身体的重量。

苏沐一手抱着凛音,另一只手提着打包的拉面朝街道尽头的危楼走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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